吐鲁番品茶上课,茶香课堂寻味记
吐鲁番的午后,阳光像是浸透了蜂蜜,稠稠地浇在那些土黄色的民居上。我跟着叁拐两拐,钻进一条小巷子,还没见着门脸,先闻见一股子味儿——不是咱们平常闻的那种茶香,是带着果干的甜,混着点儿柴火气息,怪勾人的。
领路的阿依努尔大姐撩开布帘子,里头的光线暗了下来。眼睛还没适应呢,就听见一片窸窸窣窣的动静,接着是低低的人语。等能看清了,才发现这所谓的“教室”,其实就是个大点的土屋子,地上铺着毡子,二叁十号人盘腿坐着,有老有少,面前都摆着个陶碗。
茶香里的门道
“咱们吐鲁番的茶,得用这种厚陶碗喝,”坐在前排的一位白胡子老爹开口了,他手里转着个深色茶碗,“别的地方讲究茶壶茶杯,我们这儿啊,就认这个。”他慢悠悠地往碗里夹了两块黄冰糖,又丢进几片干玫瑰花,“茶嘛,就是过日子用的,没那么玄乎。”
我学着他的样子摆弄茶碗,旁边有个戴花帽的小伙子凑过来:“你得先闻闻,这茶不一样。”我端起碗凑近鼻子,真是,除了茶香,还有那么点杏干、无花果的甜香气,混在一起,倒不冲突,反而挺和谐的。
阿依努尔大姐提着个长嘴铜壶过来加水,水流划出一道弧线,稳稳地落进碗里。“咱们这的茶,是走路走出来的,”她笑着说,“骆驼背上驮着茶叶,走着走着,就学会了和葡萄干、杏干做伴儿。”
我小口啜着,茶汤流过喉咙,甜中带点果酸,咽下去了,嘴里还留着花香。这味道,确实和平时在城里喝的茶不一样,没那么清高,反倒多了几分烟火气,像是把日子过明白了的那种踏实。
喝茶就是过日子
白胡子老爹看我喝得认真,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小伙子,知道为什么用陶碗吗?”我摇摇头。他拍拍手里的碗:“陶器厚实,茶凉得慢。咱们这儿白天热,晚上凉,捧着个温乎的碗,手暖心也暖。”
旁边一位大婶接话:“我奶奶那会儿,每天下午都得这么喝一碗。邻居串门,不说‘喝茶去’,说‘坐一会儿去’。”她边说边往我碗里添了两颗红枣,“就这么坐着,话也不多,但心里舒坦。”
我忽然明白了,这哪是品茶啊,这分明是吐鲁番人过日子的一种方式。他们把这茶香课堂搬到了日常生活中,每一次烧水、每一次冲泡,都是在复习生活的功课。
那个下午,我们就这么坐着,喝着,偶尔说两句话。阳光从高窗斜斜地照进来,能在光线里看见细细的尘埃飞舞。我忽然觉得,这吐鲁番品茶上课,上的不是茶道课,是生活课。
离开的时候,阿依努尔大姐往我手里塞了一小包茶:“带着吧,回去了也能喝出这里的味道。”我道了谢,走出巷子,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普通的土房子,在我眼里已经不一样了。
回到城里,偶尔也会泡一碗那样的茶。水汽蒸腾起来的时候,总会想起那个下午,想起那些人,那些话。茶还是那个茶,但喝出来的,已经不只是茶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