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首耍女娃,石首玩女娃
江边的芦苇荡被晚风吹得沙沙作响，几个半大孩子正赤脚在滩涂上追着弹涂鱼跑。老陈坐在青石码头上，手里的烟卷一明一暗，突然用方言吼了句："莫学石首耍女娃咧！"孩子们顿时老实了，连蹦跶得最欢的二狗子都缩着脖子蹲下来系鞋带。
这话让我想起二十年前在石首外婆家过暑假的光景。那时候长江还没修整堤坝，退潮后能捡到巴掌大的河蚌。隔壁家的燕子女娃总拎着铁皮桶跟在我们后面，有回她脚底打滑跌进泥潭，男孩子们非但没拉她，反而拍着手唱起童谣："石首耍女娃，娶亲要磕掉门牙..."
藏在方言里的老讲究
后来才懂，所谓"石首耍女娃"其实是流传在荆江段的古话。这里头既没有轻浮的意思，更不是真要把女娃当玩意儿，反倒藏着长辈对晚辈的疼惜。就像外婆常说的："江滩上耍女娃要不得，女娃是水做的骨肉，惊了水神要落叁年雨。"
去年在县档案馆翻到本1982年的《荆江民俗考》，发现光绪年间真有记载：石首渔民认为女娃自带福运，若在江边嬉闹时惊扰女童，整支船队都可能捕不到鱼。所以男人出航前，总会叮嘱孩子"莫耍女娃"，这规矩渐渐成了本地人挂在嘴边的家常话。
如今在石首老街，还能看见穿绣花褂子的老太太们坐在门槛上编竹篓。她们的手像老树根似的布满裂纹，可竹丝在指间翻飞时，嘴里还念叨着："孙丫头别跑远，当心被耍女娃的拐去..."其实哪有人真拐孩子，不过是老人把古训化进了柴米油盐。
江滩上的新童谣
去年端午再回去时，正撞见改造后的滨江公园在办龙舟赛。穿荧光色运动装的小姑娘们踩着平衡车从堤坝掠过，有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突然刹住车，朝水里扔了把艾草，脆生生喊道："石首疼女娃，龙舟划得快！"
卖藕汤的嫂子笑着解释，现在学校老师专门教孩子们改编老童谣。那些对于"耍女娃"的旧词，都被换成了"护女娃""夸女娃"的新调。江边新建的儿童乐园里，男娃女娃挤在跷跷板上笑作一团，再没人提什么磕门牙的浑话。
暮色里又经过老码头，看见个穿校服的少女正给游客指路。她脖颈上挂着的银锁片在夕阳下反光，那是石首人家给女孩办成人礼时打的"平安锁"。忽然想起外婆说过，银锁片碰着江风会响，是在替整条长江哄女娃睡觉呢。
江水还是浑黄浑黄的，只是漂在上头的白鹭比往年多了好些。或许有一天，"石首耍女娃"会彻底变成老人记忆里的闲话，就像滩涂上那些渐渐消失的蚌壳，最终都沉进沙里，养出新的珍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