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江耍女娃,同里弄娇娃
吴江的清晨总是带着水汽的,石板路被露水打得深一块浅一块。船娘撑着长篙从桥洞下钻出来,哼着听不懂却怪好听的调子。这儿的人管小姑娘叫“女娃”,听着就带着股亲昵劲儿。
要说这吴江女娃啊,骨子里都透着水乡的灵气。你看那个蹲在河埠头洗菜的姑娘,手指在水里一搅,菜叶子就舒展开了。她甩甩手上的水珠,抬头朝岸上笑:“阿婆,今朝的青菜甜得来!”这种鲜活劲儿,可不是城里姑娘能学得来的。
同里深巷有娇娃
转个弯到同里,又是另一番光景。退思园后头那条窄巷子里,常能看见穿蓝印花布的姑娘坐在门槛上绣花。针线在她们手里特别听话,叁绕两绕就是一朵并蒂莲。有回我凑近看,那姑娘也不恼,反倒把绣绷往我这儿挪了挪:“你看这鸳鸯的眼睛,要留个白点儿才活泛。”
这些同里弄堂里的娇娃们,说话都带着糯米糍似的软糯。上回在叁元桥头买芡实糕,那摊主姑娘找不开零钱,急得鼻尖冒汗:“要么您再多拿两块糕,我阿爹说做生意不能叫人吃亏的。”这话说得,倒让我不好意思了。
其实要我说啊,不管是吴江耍女娃还是同里弄娇娃,她们身上都有种水润润的聪明。这种聪明不是书本里学来的,是日日夜夜听着橹声、枕着河水长出来的。就像退思园池子里的锦鲤,看着悠闲,其实心里门儿清着呢。
记得去年端午在看河台看赛龙舟,有个扎羊角辫的女娃趴在栏杆上喊加油。她娘拉她衣裳:“莫要跌进河里!”小姑娘头也不回:“我晓得的,河里鲤鱼还等我喂食哩!”你听听这话,多有意思。
现在城里姑娘都爱玩手机,这里的女娃们倒还守着老手艺。我在珍珠塔景区见过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坐在织机前,梭子在她手里飞来飞去。有游客夸她手艺好,她抿嘴一笑:“我阿太教的,说女孩子总要会点儿实在本事。”
黄昏时分,炊烟从白墙黛瓦间袅袅升起,这时候最能看见女娃们的巧思。谁家窗口飘出糖藕的甜香,准是姑娘在给奶奶过生日;哪户传来嚓嚓的切菜声,定是女儿在准备夜饭。这些平常日子里的讲究,才是真正的水乡味道。
忽然想起昨天在南园茶社听来的闲话。有个上海来的摄影师,非要找个“最江南”的姑娘当模特,转了叁天天也没找着。茶社老板磕着瓜子笑:“他呀,净盯着脸看,却不知道咱们这儿姑娘的美都在手势里、话音里、过日子的心思里。”
这话说得在理。就像此刻,夕阳把整个同里染成暖黄色,我看见刚才绣花的姑娘收好针线,起身朝屋里喊:“阿爹,收摊哉!今朝我烧了你最爱的腌笃鲜。”她挽起袖子时,腕上的银镯子碰出清脆的响声,这声响里,藏着一整个温柔的水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