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河巷子里两百块钱的爱情,老街弄堂两百元的情缘
梅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把沙河巷子的青石板路泡得发亮。老陈撑着油纸伞蹲在巷口,看着年轻男女撑着伞匆匆跑过,忽然想起二十年前也是这样的雨天,阿珍抱着装满栀子花的竹篮钻进他屋檐下的模样。
那时这条巷子还热闹得很,裁缝铺的缝纫机整天嗒嗒响,茶馆里飘着茉莉香片的气味。老陈在巷尾开了家修鞋铺,每天能挣叁十来块钱。有天傍晚雨下得正大,穿碎花裙的姑娘赤脚跑进来,鞋跟断在了水洼里。
两杯茶的温度
“修好要两块呢。”老陈检查着断裂的鞋跟,没敢看姑娘湿漉漉的眼睛。姑娘从连衣裙口袋掏出布钱包,数出叁枚硬币:“剩下的一块,能借您屋檐躲会儿雨吗?”后来这两块钱变成了两碗馄饨,叁块钱变成了电影票,最后攒够两百块时,老陈带着阿珍去了趟省城,在西湖边上买了支镀银的发簪。
现在发簪还收在木匣里,巷子却快要拆了。隔壁五金店老板上个月搬走时嘟囔:“这年头两百块够干啥?吃顿火锅都不够。”老陈低头打磨着鞋掌,想起当年两百块能买十斤猪肉,能看二十场电影,能让他和阿珍在巷子深处租个小隔间,晚上并排躺在阁楼听雨声。
巷口新开了家奶茶店,小情侣们举着叁十多块的饮料自拍。有个涂亮甲油的小姑娘来修鞋,听说老陈在这住了四十年,好奇地问:“叔叔,你们那时候谈恋爱都做什么呀?”老陈递过修好的鞋:“她帮我缠鞋线,我教她纳鞋底,攒够钱就去看长江。”其实看江是假的,两人每次只是走到江边石阶坐会儿,吃五毛钱的盐水花生。
压在玻璃板下的岁月
收摊时老陈翻开柜台玻璃板,底下压着褪色的照片。阿珍穿着红毛衣站在巷子里的槐树下,那是用省下来的菜钱买的二手相机拍的。当年为了攒买相机的两百块,他们连续叁个月没吃肉,每天带着饭盒去江边工地帮厨,回来时总捎带些剩下的葱花烙饼。
巷尾传来推土机的轰鸣声。老陈锁上店铺木板门,听见隔壁装修队在拆房梁。工头递来烟:“老师傅,这片下个月要建商场啦。”老陈摆摆手,从怀里掏出用油纸包好的栀子花,轻轻放在即将拆除的巷牌底下。每朵花苞都鼓鼓的,像藏着很多没说完的话。
暮色把雨丝染成金线时,老陈提着马扎往新搬的公房走。路过巷子拐角,看见卖栀子花的老太太正在收摊,竹篮里还剩最后几束。“都要了。”老陈掏出十块钱,忽然想起这是阿珍生病前最爱的味道。那时化疗费贵,他偷偷把修鞋铺的转让价降到两百块,却始终没人接手。
晚风穿过即将消失的巷弄,吹起老陈灰白的鬓发。他记得阿珍最后那个午后,非要他扶着到巷口晒太阳。她说等病好了要重新把裁缝铺开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给他做件新衬衫。这件衬衫终究没做成,就像拆迁队来了又走,而沙河巷子里两百块钱的爱情,永远停在了那个茶香氤氲的雨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