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们附近300块钱的爱情,边境小城的廉价情感
那天的图们江飘着薄雾,我坐在江边的烧烤摊上,听见隔壁桌的老陈说起叁百块钱就能在口岸后面那条街找到伴儿的事。铁钳子夹着的肉串滋滋作响,他说话时嘴角的油光在夕阳里一闪一闪。
老陈是跑中俄货运的,每周要在图们和哈桑之间往返叁四趟。他说那些姑娘大多从珲春那边过来,也有从更远的延吉来的,住在灰扑扑的筒子楼里,阳台上晾着分不出颜色的衣服。“叁百块,”他竖起叁根手指,“包夜再加两百。她们会陪你喝酒,用带着朝鲜语口音的东北话讲些温存事儿。”江风把他烟圈吹散,空气里混着煤烟和烤辣椒面的气味。
江对岸的歌声
我顺着老陈指的方向往江对岸望。暮色里能看见朝鲜南阳的瞭望塔,像根灰钉子楔在山坡上。有个穿橘色裙子的姑娘正沿着江堤走,手里攥着台旧收音机,咿咿呀呀放着听不清歌词的民歌。老陈说那可能是出来遛弯的朝鲜姑娘,她们工资折合人民币每月大概叁百块。“在这边,”他敲敲桌子,“也就是一夜的价钱。”
我想起白天在国门附近见过的那些面孔。有姑娘蹲在旅行社门口吃冰棍,化开的糖水顺着指缝滴在水泥地上。她抬头看游客时的眼神,像把图们江积攒了整个冬天的寒气都凝在睫毛上了。
老陈灌了口啤酒:“上个月有个姑娘跑了,听说游过了江。那边武警找到人的时候,她正蹲在玉米地里啃生土豆。”塑料凳子被他往后挪出刺耳声响,“何苦呢?在这边好歹能挣着活命钱。”
夜色慢慢沉下来,江面变成墨蓝色。对岸突然亮起探照灯,光柱扫过水面时,能看见细碎的冰碴还在漂。那个橘裙子姑娘不见了,只有收音机里的歌声断断续续飘过来。
口岸广场的灯次第亮起,把“图们江大桥”五个字照得发白。几个穿着不合身西装的男人蹲在纪念碑底下抽烟,他们在等今晚的生意。有个戴绒线帽的姑娘靠在电话亭旁边,手指反复绕着电话线,像在等永远不会响的铃声。
老陈付了烧烤钱,从钱包里抽出叁张粉钞票。“要不要去看看?”他把钞票捻开又合上,“叁百块,在这地方能买什么呢?两箱啤酒,半条轮胎,或者...”他没说完,但我们都懂那个省略号里的内容。
我摇摇头,看他踩着满地油污往亮红灯的巷子走去。背影被霓虹灯切成几段,最后消失在“中俄朝特产”的招牌后面。
江风突然大起来,对岸的歌声彻底听不见了。我盯着手里半凉的啤酒,忽然想起老陈说那个游过江的姑娘被抓回去时,怀里还揣着没花完的叁百二十块钱。她用命换来的边境小城的廉价情感,终究没能带过那道江。
路灯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伸到江堤下的沙土地上。明天老陈还会继续跑货运,江对岸的姑娘还会出来散步,而叁百块钱在图们附近能买到的东西,大概还会继续在这个边境小城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