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们火车站后面的小巷子,车站后街的小胡同
傍晚五点半，图们火车站传来最后一班列车的汽笛声。我背着帆布包穿过车站广场，绕到那座俄式老站房的背面。夕阳把红砖墙染成了橘色，就在墙根底下，藏着一条不起眼的小巷。
巷口窄得只能容两人并肩，青石板被磨得发亮，墙角探出几丛野薄荷。往深处走几步，火车站广播声突然就远了，取而代之的是谁家窗户飘出的辣白菜味道，还有老式收音机咿咿呀呀的朝鲜族民歌。这种转变挺神奇的，就像从一个世界跨进了另一个世界。
巷子里的时光印记
往里走到第七家铺子，是家做了叁十年的打糕店。木槌砸在糯米上的声音嘭嘭作响，金阿姨系着围裙正在翻动蒸米。“今天的有红豆馅，”她抬头看见我，用带朝鲜语腔调的汉语打招呼，“刚打好的，最糯。”我靠在褪色的木头柜台前等打包，看她丈夫把捶打好的米糕利落地切成块。这种手艺活现在少见喽，机器做的终究缺了点温度。
再往前是个岔路口，左边通往居民区，晾衣绳上挂着民族服装和校服；右边窄些，墙皮剥落处露出八十年代的宣传画。我常想，这座边境小城的记忆，大概都藏在这条图们火车站后面的小巷子的褶皱里了。卖明太鱼的货车停在拐角，穿拖鞋的大爷蹲在门口收拾泡菜缸，一切都慢悠悠的，和百米外火车站的匆忙完全是两个节奏。
记得去年深秋，我在巷子尽头遇见过等活的板车夫。他指着斜对面关门的裁缝铺说，那里曾经是卖俄式列巴的面包房，再早些年还是个给抗联送情报的联络点。他说话时，有列车轰隆隆地从站台驶出，震得老房梁落下细灰。“你听这火车声，”他笑了笑，“我在这车站后街的小胡同里听了六十年啦。”
暮色渐浓时，巷子里亮起暖黄的灯。卖辣酱的朝鲜族阿妈妮开始收摊，把一盆盆辣酱搬回屋里。二楼窗户传来小孩练伽倻琴的曲子，断断续续的，混着厨房炒菜的滋啦声。我站在巷子中段往回看，火车站钟楼的剪影衬在靛蓝色的天幕下，而面前这条深巷里，灯光在石板路上拉出长长的光晕。
或许明天早班火车又会带来新的旅客，他们匆匆走过广场，不会留意站房后面藏着这么条巷子。但这儿总有人在——打糕店清早升起炊烟，邻居趴在窗台聊家常，晾在竹竿上的衣服在风里摇晃。这些寻常日子，就这样在图们火车站后面的小巷子里，一天天，一年年，自己说着自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