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原耍女娃,开原戏女娃
这事儿还得从去年夏天说起。那天我扛着相机在开原老城墙根底下转悠,热风裹着黄土味儿直往鼻子里钻。
远远看见叁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在玩跳房子,领头那个眼睛亮得像黑葡萄。她们边跳边唱:“小皮球,香蕉梨,马兰开花二十一...”我举起相机刚要拍,她们哧溜躲到槐树后,探出半个脑袋咯咯笑。
藏在童谣里的秘密
“叔,你拍我们干啥呀?”黑葡萄眼睛的小姑娘突然窜到我跟前。我逗她:“你们这开原耍女娃挺有意思啊。”没想到她小嘴一撇:“我们这叫开原戏女娃!耍是逗着玩,戏是唱着玩,不一样!”
这话让我愣在原地。七十岁的老杨爷正摇着蒲扇路过,咧开缺牙的嘴乐了:“现在娃们精着呢!我们那会儿才是真叫开原耍女娃,满大街追着撵着闹。”他说着捡起粉笔头,颤巍巍在地上画了七个格子,“当年你奶奶就在这格子里,把布沙包踢得跟花蝴蝶似的。”
有个穿红裙子的小丫头突然扯我衣角:“爷爷骗人!他上次还说把沙包踢房顶上了!”孩子们笑作一团,老杨爷举着蒲扇作势要打,眼角的皱纹却堆成了菊花。
十字路口的游戏
傍晚时分,她们带我到十字路口玩“闯关”。四个孩子站在四个方向,中间那个要瞅准空当钻过去。黑葡萄眼睛的姑娘总能在即将被抓住时泥鳅似的溜走,辫梢上的红头绳在风里一跳一跳。
“这叫开原戏女娃!”她每次成功突围都要朝我喊一嗓子。后来我才明白,在当地方言里,“戏”带着即兴演出的意思。就像她们现在,把柏油马路当成舞台,把过往的拖拉机声当作伴奏。
穿红裙子的小不点第叁次被抓住时急眼了:“你们耍赖!说好数到叁的!”抓人的男孩扮鬼脸:“开原耍女娃嘛,本来就是想怎么耍就怎么耍!”孩子们在夕阳里追打起来,扬起的灰尘都被染成了金色。
老杨爷不知何时又晃悠过来,眯眼看着闹腾的孩子们:“早些年啊,姑娘们玩的是抓子儿、翻花绳。现在好了,满街疯跑。”语气里听不出是感慨还是怀念。
最后的花绳
天黑前下了场急雨,孩子们挤在屋檐下避雨。黑葡萄眼睛的姑娘从兜里掏出橡皮筋,手指翻飞间编出个五角星:“这个叫星星捞月!”雨滴从瓦沿滴落,正好穿过她手里的橡皮星网。
“我姥姥教的。”她忽然压低声音,“她说她小时候,开原耍女娃都玩这个。”雨幕对面,两个年轻妈妈正低头刷手机,屏幕上蓝光映着她们疲惫的脸。
老杨爷用蒲扇指着新修的柏油路:“再过两年,这片儿要建商业街喽。”孩子们还在吵吵明天要玩新花样,说要从抖音学个“升级版跳房子”。
雨停时,穿红裙子的小丫头把橡皮筋五角星塞给我:“送你把月亮捞回家!”我低头看手心里那个湿漉漉的橡皮筋,突然想起老杨爷说的,他小时候女孩们玩抓子儿,羊拐骨在青石板上撞出清脆声响。
如今开原耍女娃变成了开原戏女娃,跳房子的粉笔线画在了柏油路上。远处霓虹灯渐次亮起,崭新的公交车碾过刚画好的格子。孩子们追着公交车跑远,那些童谣散在晚风里,轻得像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