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的爱情哪里有,小巷情缘何处寻
巷子口的栀子花又开了,白灿灿地压在枝头,风一过就簌簌地往下掉。我蹲在青石板上捡花瓣,隔壁陈奶奶摇着蒲扇说:"这花啊,跟人一样,该落的时候拦不住。"她望着巷子深处幽幽叹气,"早些年,这条巷子可是出过好几对恩爱夫妻的。"
这话让我想起前些天在旧书摊翻到的老相册。牛皮纸封面上潦草地写着"1985年春",里面全是这条巷子的老照片——穿的确良衬衫的男女并排坐在门槛上剥毛豆,竹椅挨得极近,手指偶尔碰着又慌忙缩回去。最动人的是那张雨天共伞的背影:男方把伞整个倾向女方,自己的左肩淋得透湿,女方手里还捧着刚出锅的煎饼果子,热气从照片里溢出来似的。
豆浆油条里的晨光
如今清晨六点的巷子,依然藏着细碎的温度。修鞋摊的刘师傅每天雷打不动给妻子带永和豆浆,老板娘总会多塞根油条:"你们两口子分着吃。"有回我撞见刘师傅正把豆浆杯上的塑料膜撕开,吹凉了才递过去。他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她胃不好,喝不得烫的。"
这种体贴在巷子里随处可见。卖蔬菜的周姐总给丈夫饭盒里多塞个茶叶蛋,裁缝铺的年轻学徒会把女朋友的连衣裙腰身收得格外妥帖。有次听见邻居小姑娘问妈妈:"巷子里的爱情哪里有呀?"妈妈指着电线杆上相互依偎的麻雀笑:"喏,哪儿都是。"
不过要说最让人羡慕的,还得数尽头那家修表店。顾师傅修了四十年表,表盘上的罗马数字磨花了他的眼睛,却从没磨淡过他对妻子的心意。每天黄昏,他都要摘下放大镜,站在店门口等妻子下班。有回暴雨,他抱着伞往外冲,皮鞋踩进水洼溅起老高的水花。后来他妻子偷偷告诉我,那天她加班,顾师傅就在公交站台等了两个钟头。
月光照过老邮箱
巷子中段有个废弃的绿色邮箱,生锈的投递口像张欲言又止的嘴。社区说要拆那会儿,七十多岁的赵爷爷连夜写了请愿书。后来才知道,四十年前他正是通过这个邮箱,给下放到外地的恋人寄了叁百多封信。有个月夜我路过,看见他对着邮箱喃喃自语:"现在年轻人啊,发个微信叁秒就能传情达意,哪像我们那时候,等一封信要半个月。"
但等待有等待的浪漫。他说有年中秋节,同时收到恋人寄来的七封信——原来对方怕信件丢失,把一封长信拆成七份寄出。那些信纸现在还用红绸带捆着,藏在樟木箱最底层。我突然理解了他为什么总说,小巷情缘何处寻?或许就藏在那些需要慢下来才能发现的地方。
如今巷子西侧开了家网红咖啡店,常有打扮时髦的年轻人举着手机直播。可东头老槐树下,还是那些摇扇子下象棋的老人。他们的爱情就像青石板缝里长出的车前草,不要多少光鲜,给点雨水就能活。
暮色渐浓时,我看见修鞋摊收摊了,刘师傅正把工具箱绑在叁轮车上,他妻子默默往他口袋里塞了颗薄荷糖。晚风掠过墙头的忍冬藤,把栀子花的香气揉碎了,撒向巷子每个角落。或许真正的爱情从来不在远方,它就落在豆浆升腾的热气里,在生锈邮箱的刻痕里,在日日走过的寻常巷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