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山火车站对面的小巷子,火车站旁的小街景
巷口飘来的豆花香
要不是那天火车晚点四十分钟,我大概永远不会注意到这个巷口。拖着行李箱往外走时,一阵焦香的油烟味混着甜丝丝的豆花香气飘过来,硬是把人从出站口的喧嚣里拽了出来。转头望去,车站广场右手边有条两叁米宽的巷子,晾衣竿横七竖八从旧楼窗口伸出来,挂着的衬衫被风吹得鼓鼓的。
巷子口摆着几个移动摊车,最前面那家豆花摊冒着白蒙蒙的热气。老板娘系着洗得发白的围裙,正往铁板上浇面糊,滋啦一声,煎饼边缘瞬间泛起金黄的泡泡。"师傅,尝尝?"她抬头朝我笑笑,手上的竹刮子利落地转着圈。我这才发现摊车旁摆着两张矮桌,几个穿着工装的人正埋头吃着,后脑勺都是汗涔涔的。
这条峨眉山火车站对面的小巷子,和五十米外崭新的车站大楼像是两个世界。青苔顺着墙根爬到半腰,某户人家窗台上的仙人掌倒是长得旺相,紫砂盆都裂了道缝。走在窄窄的巷道里,能听见二楼传来咿咿呀呀的川剧唱腔,夹杂着厨房里剁肉馅的咚咚声。
再往里走居然别有洞天。巷子在叁棵老槐树处分了岔,左边继续延伸,右边豁然开朗变成个小集市。菜贩子在地上铺开蛇皮袋,嫩生生的青菜还带着露水。穿碎花衫的婆婆坐在小马扎上剥豌豆,指甲盖一掐,青豆子就蹦进白瓷碗里。
我在修鞋摊旁的条凳上坐下歇脚。老师傅鼻梁上架着老花镜,正给一只棕色皮鞋换底,锥子穿过鞋底时发出噗嗤的轻响。"刚下火车?"他头也不抬地问。得到肯定答复后,他用下巴指了指巷子深处:"那头李记的叶儿粑,比景区门口的地道。"
顺着指引往深处走,果然看见个只有门帘的小铺。蒸笼迭得比人还高,老板娘掀开最顶上那层,糯米混着芭蕉叶的清香扑面而来。咬开软糯的外皮,芽菜肉馅的咸鲜顿时在舌尖化开,配着老板娘递来的免费老荫茶,恍惚间像是闯进了某户人家的厨房。
巷子北头有家开了二十年的剃头铺,红白蓝叁色灯柱慢悠悠转着。老师傅拿着推子给客人修鬓角,嘴里还念叨:"你儿子上次回来,也是在我这儿理的发。"镜子上贴着褪色的福字,旁边挂着1998年的挂历。
太阳渐渐西斜,巷口开始支起夜宵摊。铁丝网上烤着豆腐干,摊主用刷子蘸着红油,反复刷在鼓起的豆泡上。穿校服的孩子们追逐着跑过,书包在背后一颠一颠的。车站的广播声飘到这里已经变得模糊,反倒能听见麻将碰撞的清脆声响。
我忽然想起背包里还装着在乐山买的蝴蝶酥,包装盒被压得有些变形。要是直接赶去景区,这会儿应该已经坐在观光车上了,哪能尝到叁块钱一个的叶儿粑,更不会知道王师傅的剃头铺下个月就要拆迁。
路灯次第亮起时,我拖着行李箱往回走。巷口的煎饼摊还在,老板娘正给最后一个顾客装袋。"明天还出摊吗?"我随口问道。她麻利地系好塑料袋:"在呢,咱们这火车站旁的小街景,天天都在。"
走过拐角前回头望去,暖黄的灯光从各家门窗里漫出来,把晾着的衣物染成淡淡的橘色。或许明天清晨,这里又会出现拖着拉杆箱的新面孔,被豆花香绊住脚步,然后发现这条藏在车站背后的毛细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