滁州火车站后面的小巷子,滁州站旁小街景
巷口那碗热乎的
每次从滁州火车站出来,要是不赶时间,我总爱绕过崭新的广场,一头扎进站后那片迷宫似的小巷子。这儿和高大气派的站前区完全是两个世界,火车轮的铿锵声被过滤得柔和了,空气里飘着点儿煤烟混着饭菜的香气,像是这座城市卸了妆的模样。
巷子窄,两边的楼房挨得近,阳台上晾晒的衣服像万国旗,红的蓝的,给灰扑扑的墙面添了不少活气。下午四五点光景,放学的孩子们背着书包,嘻嘻哈哈地从身边跑过,拐个弯就不见了踪影。路边修自行车的大爷,手里的活儿不停,偶尔抬眼看看过往的熟人,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这儿的生活,有种不紧不慢的节奏。
我最惦记的,还是巷子中间那家卖元宵的小铺子。门脸儿小得可怜,就开在自家屋子的外墙根下,一块旧木板写的招牌,字迹都快磨平了。但那股子甜丝丝、热腾腾的蒸汽味儿,隔老远就能闻到,勾着人的脚往那儿走。
老陈和他的小摊
摊主是老陈,一个总系着泛白围裙的瘦高个儿。我去得多,成了熟客。他见我来,也不多话,只是手上搓糯米团子的动作更快了些。“老样子?”他问。我点点头,在旁边的小马扎上坐下。看着他从大盆里揪下一小块湿润的糯米团,手指灵巧地一转,一个圆窝就出来了,舀上满满一勺黑芝麻馅,再那么一捏、一揉,一个白白胖胖的元宵就落进了手边的笸箩里。
“您在这儿摆摊有些年头了吧?”我看着他熟练的动作,忍不住问。
“可不是嘛,”他头也不抬,声音带着点沙哑,“比那边的新火车站年纪还大哩。以前这儿人多,热闹,现在嘛……都爱往大路上跑喽。”话是这么说,可他手上的劲儿一点没松,每个元宵都滚得浑圆结实。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地开着,他说,这火候最要紧,水要宽,火要旺,元宵下锅叁次点凉水,捞出来才外皮软糯,内里流心。
正说着,一个穿着制服、拖着行李箱的年轻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老板,来一碗,快!车快开了。”老陈应了一声,手下更快,捞起一碗刚出锅的,又多加了一勺桂花糖。“路上慢点,烫!”他看着年轻人匆匆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又笑了笑。
我的那碗端上来,白瓷碗,清汤里躺着六个雪白的元宵,顶上飘着几朵金色的桂花。咬开一个小口,里面滚烫香甜的芝麻馅就流了出来,得小心地吸溜着吃。糯米皮软韧适中,带着天然的米香,混着芝麻的醇厚和桂花的清甜,一下子就从嘴里暖到了胃里。这味道,是那些窗明几净的连锁店里永远也做不出来的。
我吃着,老陈就在旁边收拾灶台。夕阳的光斜斜地照进这条滁州火车站后面的小巷子,把他的人和那口冒着热气的大锅,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巷口外,隐约能听到火车进站的汽笛声,悠长而遥远。在这儿,时间仿佛走得慢一些。
旁边理发店的老师傅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口,眯着眼听收音机里的戏。杂货店的老板娘在教刚会走路的小孙子学步,孩子摇摇晃晃,咯咯地笑。这片滁州站旁小街景,像是一幅褪了色的,却依旧生动的风俗画。它没有宏大的叙事,只有这些具体而微小的生活片段,真实得让人心安。
碗很快见了底,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我起身付钱,老陈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随口问:“下回什么时候回来?”
“说不好,大概得两个月后了。”
“成,到时候来,元宵给你留着。”他笑着说。
我走出巷口,重新汇入火车站前匆忙的人流。嘴里还留着那点若有若无的甜,心里却踏实了不少。我知道,无论外面的世界多么瞬息万变,在这滁州火车站后面的小巷子里,总有一盏灯,一口锅,和一份不慌不忙的等待。这或许,就是所谓的“烟火气”吧。它熨帖着每一个过客的胃,也安抚着一颗颗奔波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