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潭巷子里两百块钱的爱情,小城旧街百元情缘
巷子口那盏昏黄的路灯,照着青石板路上浅浅的水洼。我刚搬来鹰潭这条老巷不到半个月,隔壁阿婆总爱坐在门槛上摇着蒲扇,说这条巷子啊,藏着她十八岁嫁过来时的红盖头。
那天我蹲在门口修自行车,链条卡得死紧。巷子深处慢慢踱出来一个人影,洗得发白的工装裤上还沾着水泥点子。“工具要不?”他递过来个锈迹斑斑的扳手,手心横着道新鲜的伤口。我这才认出是巷尾那个总低头走路的水电工老陈。
两百块钱的承诺
后来熟了他才说,二十年前揣着两百块钱来鹰潭找活干。在现在拆掉的老棉纺厂门口蹲了叁天,最后是个织布女工分了他半个馒头。“那时候她晚班出来,围巾裹得就剩眼睛。”老陈咧嘴笑的时候,露出被烟熏黄的牙,“她说小伙子回去吧,这儿招工要熟人介绍的。”可第二天她又来了,塞给他两张皱巴巴的百元钞票。
就为这两百块钱的爱情,他在鹰潭扎了根。每天往女工宿舍窗台上放点东西,有时是街边摘的栀子花,有时是锅炉房偷烤的红薯。有回被宿管抓个正着,他梗着脖子说:“我将来要娶她的!”整栋楼都听见了。
现在老陈的维修铺开在巷子拐角,墙上还贴着当年的结婚照。照片里新娘的头纱才五十块钱,是百货大楼清仓处理的样品。但两人笑得啊,眼角挤出的皱纹像巷口那棵老槐树的树根。
巷子中段卖粉的刘嫂也有故事。她总把“百元情缘”挂嘴边,说的却是另码事。当年她揣着最后一百块盘下这铺面,第一天开张就收到叁张假钞。“坐在门槛上哭得哟,收废品的老头都绕着我走。”后来是对门修表匠默默订了半年早餐,每天准时端来碗加肉沫的粉。
如今刘嫂的灶台总是擦得锃亮,修表匠去年走了,她依然每天清早摆两副碗筷。有食客笑她迷信,她舀起一勺高汤慢慢浇进粉里:“你们不懂,这是过日子。”
巷深情长
说实话,刚来鹰潭时我真不适应。空调外机滴答的水声,半夜麻将桌的碰撞声,还有清晨五点半就开始的自行车铃响。可现在听着老陈修水管时哼的采茶调,闻着刘嫂灶台上飘出的辣椒香,突然觉得这巷子像个活物。
昨傍晚看见老陈举着手机视频,屏幕那头是他在广州打工的女儿。“爸给你看巷口新开的奶茶店。”他慢慢转动镜头,掠过青苔斑驳的墙根,掠过晾着碎花床单的晾衣绳。女儿在那边喊:“妈喊你少抽点烟!”他嘿嘿笑着,从耳朵后取下那根熄了半天的烟。
暮色沉下来时,整条巷子飘起炊烟。谁家孩子在练钢琴,断断续续的音符混着炒菜声。我突然想起阿婆说过,这巷子地面翻修过叁次,地下还埋着明清时的碎瓷片。那些鹰潭巷子里两百块钱的爱情,那些小城旧街百元情缘,其实都沉淀成了砖缝里的青苔,瞧着不起眼,可连下雨天踩上去都是软乎乎的。
刘嫂收摊时给我多塞了个茶叶蛋,说看你熬夜写东西的样儿,跟我家那死鬼当年一个德行。我捏着温热的鸡蛋站在路灯下,影子拖得老长。或许再过二十年,我也会给谁讲讲这条巷子,讲讲两百块钱怎么在时光里长成参天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