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阳火车站小巷子,邻近的邵阳站侧街旧弄
傍晚时分,我站在邵阳火车站广场边缘,目光越过熙攘的人群,落在西侧那条不起眼的巷口。铁栅栏褪了漆,露出斑驳的锈迹,墙上用红漆歪歪扭扭写着"便民巷"叁个字。这条被当地人称作邵阳火车站小巷子的通道,像道隐秘的结界,隔开了两个世界。
刚踏进去半步,油炸糍粑的焦香就缠了上来。窄巷宽不过叁米,两侧楼房外墙爬满水渍,晾衣杆横斜交错,挂着衬衫、校服、碎花裙。二楼窗户突然推开,系围裙的大妈探出身抖搂抹布,水珠在夕照里划出银线。她朝楼下炒粉摊主喊:"老张,留份微辣的!"
巷子里的旧时光
往里走十来步,修鞋匠的摊位卡在墙缝间。他鼻梁架着老花镜,锥子在鞋底穿孔时发出"噗嗤"声响。"叁十年喽,"他头也不抬,"火车站扩建那年我就在这儿。"褪色的价格表用粉笔写在木板上:上线叁块,补跟五块。有个穿制服的车站员工跑来取鞋,顺手搁下两个橘子。
再深些便是邵阳站侧街旧弄,其实算不得真正的街,更像是巷子肚腩处鼓出来的小院坝。四五家店面围成半圆,五金店门口堆着铁锅,百货铺晾着塑料盆,最热闹的还是那家剃头铺。老师傅握着推子,在客人后颈游走,碎发落进条纹围布。等待的老顾客坐在条凳上剥花生,壳儿在脚下裂成小舟。
巷子东头突然传来鸣笛,地面微微震颤。每当有列车进站,这里的墙壁就会像共鸣箱般嗡嗡作响。卖糖油粑粑的妇人早已习惯,顺手扶住晃动的蒸笼。她锅里的红糖浆正冒着蟹眼泡,甜雾裹住整个摊位。"这震动能预报火车准点呢,"她舀起一勺糖浆,"比时刻表还灵。"
我在裁缝店门口驻足。卷帘门拉下一半,露出缝纫机踏板规律起伏。老板娘俯身咬断线头,给制服缝补肩章。"都是附近铁路职工的,"她推推眼镜,"以前给他们改新婚西装,现在改儿子校服。"墙上相框里,穿八十年代铁路制服的年轻人,站在绿皮火车前微笑。
市井烟火暖人心
夜幕初垂时,巷子突然活络起来。下班的人流从车站涌出,熟门熟路钻进巷子。炒锅颠动的声音此起彼伏,醋溜白菜的酸香混着辣椒炝锅的焦辣。快递小哥蹲在墙角扒饭,手机架在水表箱上放电视剧。蔬菜摊前,穿睡衣的女人弯腰挑拣青椒,塑料袋在她腕间摇晃。
网吧霓虹灯在巷尾明明灭灭,几个少年挤在门口共享奶茶。他们校服后背画着动漫人物,讨论着周末去邵水河畔写生。穿轮滑鞋的外卖员像鱼一样穿行,对巷子里每个台阶凹陷都了如指掌。
我停在报刊亭前买水。玻璃柜里还摆着泛黄的杂志,老板娘却埋头给手机充电宝编号。"现在都扫二维码啦,"她指指窗口贴的塑封二维码,"不过老刘还是来买《故事会》。"她说的老刘是车站调度员,每周末雷打不动来取杂志。
巷子深处飘来二胡声,循声找到老年活动中心。七八个老人围坐打牌,拉琴的盲人爷爷面朝铁轨方向。有人告诉我,他年轻时在火车站做装卸工,退休后舍不得搬走。"他说听火车声就像听心跳,"牌友打出张红中,"我们这条邵阳站侧街旧弄啊,是长在火车轨道上的皱纹。"
晚九点过后,巷子渐渐安静。只有网吧招牌还在闪烁,和站前广场的灯火遥相呼应。清洁工推着车收集各家门前的垃圾袋,塑料瓶在编织袋里哐当碰撞。明天清早五点,首班列车进站时,卖豆浆的摊位又会升起第一缕炊烟。
走出巷口前回头望去,居民楼窗口亮起参差的灯光,像撒在旧棉布上的碎金。这条被时代遗忘的邵阳火车站小巷子,依然在钢铁轨道的间歇里,稳稳托住滚烫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