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海泄火的小巷子,乌海那条熄火的小巷
那条小巷子就夹在两排老居民楼中间,窄得连叁轮车进去都得侧着身子。墙面斑驳得很,雨水冲刷出的印子像老人脸上的皱纹,一层迭着一层。巷口总坐着几个摇蒲扇的大爷,他们管这叫“泄火巷”——这名字有意思,既指夏天这里比别处凉快,又暗合了老城区泄洪渠的旧事。
乌海的夏天能把人晒脱皮,可一走进这条巷子,温度计像突然掉了魂似的往下跌。穿堂风带着墙根青苔的湿气,噗嗤噗嗤往人汗津津的脖领里钻。墙角那几丛野薄荷长得疯,路过时随手掐片叶子揉搓,满手清凉能撑过叁个路口。
老墙根下的凉茶摊
杨奶奶的凉茶摊支了二十叁年,旧木桌上永远摆着叁个锃亮的铝壶。“菊花茶降火,”她边倒茶边用指甲敲着壶身,“当年修泄洪渠那会儿,工人都来我这儿喝茶。”茶汤是琥珀色的,喝到底能看见细小的菊花瓣打着旋儿。常有人开玩笑说,这巷子能泄火,八成是让杨奶奶的茶给浇灭的。
往深处走,能看见半截嵌在墙里的石槽。年轻人都当是废弃的花盆,只有老住户记得,这是当年泄洪渠的界桩。1987年那次暴雨,洪水就是从这儿分流出去的,哗啦啦的水声盖过了整条街的狗叫。现在石槽里积着雨水,几朵睡莲开得正恬静。
巷子最窄处有道铁皮门,漆皮剥落得像是长了鱼鳞。王师傅的修车铺就在门后,他总蹲在满地零件里哼小调:“火气大的都该来这儿站站,看看这些锈住的螺丝——连铁家伙在这儿都慢下来了,人急什么?”确实,他修车慢得出名,但街坊都愿意等,说在他铺子前蹲半小时,比喝凉茶还管用。
黄昏时分最有意思。炒菜声从各户窗子里飘出来,辣椒炝锅的焦香混着谁家炖肉的浓香。李家的胖小子总在这时被罚站,孩子贴着凉飕飕的墙面数砖缝,数着数着就把挨训的事忘了。墙根那排月季今年开得特别旺,粉嘟嘟的花瓣落在他鞋尖上。
夜幕落下来后,巷子变成深灰色。某扇窗里突然飘出口琴声,断断续续的《茉莉花》。琴声顺着墙面爬,惊动了电线上的麻雀。它们扑棱翅膀的声音,和远处烧烤摊的喧闹搅在一起,反而让巷子显得更静了。
昨晚遇见收旧电器的老陈,他的叁轮车卡在巷口进退两难。也不急,索性掏出烟袋蹲在车斗上抽起来。“急啥?”他眯眼吐着烟圈,“这巷子专治各种上火。”烟头的红光在暮色里明明灭灭,像句没说全的歇后语。
其实真要问乌海泄火的小巷子究竟有什么特别,倒也说不上。它就是把一切都放慢了——风走得慢,茶凉得慢,连争吵声传到巷口都会散成叹息。现在城市规划图上的红线圈到这儿了,听说要拓宽成消防通道。杨奶奶的茶壶还冒着热气,铝壶肚子上映着对面墙头的野草,一摇一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