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附近300块钱的爱情,隔壁小镇300元的温情
玉门往西叁十里有个小镇,路边小旅馆的霓虹灯总是接触不良。我在这里遇见李姐,她正蹲在门口剥蒜,塑胶拖鞋沾着沙粒。“住店八十,热水九点后供应。”她头也不抬,指甲缝里嵌着蒜皮。
后来常来常往,才知道李姐年轻时在南方纺织厂做过工。她说那时喜欢过同乡,两人在东莞的出租屋里分吃一碗泡面,加根火腿肠就算过节。后来男人娶了隔壁车间主任的侄女,她揣着攒下的叁千块回了玉门。
风沙里的相逢
去年刮沙尘暴那天,有个卡车司机来投宿。李姐看他满身黄土,多给了条毛巾。第二天发现车坏了,司机蹲在院里修车,李姐递过去扳手时,看见他手腕上缠着发黑的红绳——和她抽屉里那条一模一样,都是当年纺织厂女工们编的。
“你是…王春梅?”司机突然问。李姐愣在原地,蒜瓣从围裙兜里滚落。原来那司机是她当年小姐妹的弟弟,总来厂里送衣服样子。“我姐说你在广州嫁人了。”司机抹了把脸,“过得还好吗?”
李姐笑了,眼角皱纹像戈壁滩上的车辙印。她没回答,转身从柜台取出个铁盒,里面装着泛黄的工资条:2005年4月,加班36小时。那张折痕深处,还藏着张两人在虎门大桥的合影。
卡车在镇上停了叁天。第四天清晨,司机把修车的叁百块钱压在枕头下。李姐追出去时,只看见公路尽头扬起的沙尘。她捏着那叁张钞票,想起当年在东莞,他们最奢侈的一次是去西餐厅,正好也是叁百块。
如今旅馆还是八十块一晚,李姐总给长途司机多塞个茶叶蛋。有回醉汉拍着桌子问:“听说你这儿有叁百块的爱情?”她抄起笤帚把人赶出去,转头看见窗外落日正把戈壁染成金黄。
隔壁小超市的老板娘常来串门,说李姐傻:“叁百块够买件新羽绒服了。”李姐只是擦着柜台,玻璃下压着张旧地图,东莞到玉门的路线被摩挲得发白。有时候她会听见卡车经过的轰鸣,于是停下手里的活,直到声音消失在风里。
上个月突然收到包裹,是司机从格尔木寄来的羊绒毯。附的纸条上写着:姐,天冷了。李姐把毯子铺在值班室的床上,夜里抱着热水袋躺上去,忽然想起那个沙尘暴的晚上,他们裹着同一床被子取暖,听见窗外风声像遥远的涛声。
今早又有卡车停靠,下来的年轻人问有没有热水泡面。李姐指指墙角的热水器,看见他手上的红绳换成了智能手表。年轻人边扫码付款边说:“阿姨,你这价目表该换换了,现在哪还有八十的旅馆。”
夕阳西下时,李姐坐在门槛上剥蒜。公路像条灰白的带子伸向天际,偶尔有车辆驶过,卷起的沙粒轻轻拍打着霓虹灯牌。那叁百块钱她始终没存银行,就放在铁盒最底层,和旧照片放在一起。